又快到清明時節(jié)了,這樣的日子也正逢春暖花開,萬物復蘇,但對我來說,卻是無比想念爺爺的日子。時光的腳步如此匆匆,轉眼間爺爺離開人世已經四年整了。
時至今日最惋惜的仍然是在爺爺去世之時,我未能在他的身邊,在爺爺出殯之時,我才趕到老家。那幅畫面這輩子也不會忘記,他躺在冰冷的床上,已沒有了溫度,他的形容枯槁,緊閉雙眼,衰老的身體比之前更顯消瘦,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骨頭,嘴巴卻是一直張著的,一動不動,我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。
時間的重量,真的只有在遇到離別才知曉。聽聞他去世的前一天還在院子里曬太陽,還能折疊自己的衣物,只一天,他就告別了人世,只十幾分鐘,就停止了呼吸。憶起他在世時,每一次去看他,他看見我總是露出慈祥的微笑,或許最后的時光里,痛苦卻一直折磨著他,只是他從不言語。每一次分別時,我還覺得時間還很多,我還可以陪他,殊不知一轉身,竟是后會無期。
他去世以來我心里一直是有愧的,他步入暮年之時,我在外求學,陪伴他的時光實在太少,等到走上工作崗位,離家近了,才有多一些的時間去看望他,只是還有好多想做的想說的,如今真的成了永遠的遺憾。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一直放不下的都是我們,擔心的都是我們的生活,他的不舍遠不是停留在對生命的點滴留戀上。
心緒平靜時,浮想的都是很久以前零零碎碎的畫面。尚是蓬頭稚子的我,被你背著走過彎彎的小巷,去撿拾滿地的黃葉,被你牽起淌過潺潺的小溪,去捧起河里的魚兒。那時的我是如此和你親密,我擺弄你的胡渣,你幫我剪去腳趾甲,我騎在你的肩膀上,你親著我的小手。回憶帶點甜,在此時想起來,又令人悲痛,畫面中的那個人沉沉地睡去了,再不會醒來,以后的日子,只剩下那個已經長大的孩子。
猶記得小時候,最愛和爺爺一起睡覺。他會給我講很多的故事,從戰(zhàn)爭年代一直說到和平時期,從小說書里一直說到村頭巷尾發(fā)生的一切,故事里的人物有傳奇英雄,也有他自己。每當炎炎夏日,山里蚊蟲多,爺爺就一整晚一整晚地搖著他手中的扇子,怕我被蚊蟲叮咬,有時候一覺醒來,爺爺還未睡去,那種被疼愛的感覺,打上的是爺爺的符號,刻在的是內心最深處的地方。
爺爺一生坎坷,吃了不少的苦。年輕時吃了不少的苦,過著吃不飽飯的日子,餓著肚子還要去掙工分。他在那些年月里經受的磨難,現(xiàn)在的我難以想象,從奶奶這一輩老者口中所知的都是一些十分抽象的苦痛,無法用肌膚去切身感觸。爺爺的一生,嘗遍了辛酸,幸而在隨時光老去之時,生活逐漸改善,兒孫滿堂,他的晚年算是幸福的。
爺爺生前并沒有留下太多的照片,我的手機里專門為他建了一個相冊,我一直留存的是他去世前一年采茶時節(jié)我給他拍的照片。打開照片,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綠色,淺綠與深綠交織牽連,老家白墻黛瓦的房子和背景里蒼翠的青山環(huán)繞在爺爺的身旁,他腳下的黃土地那時已斑斑點點地浸染出綠意,爺爺滿是皺紋的臉望向鏡頭的方向,面容慈祥,一如印象中他的模樣。我很慶幸,這張影像把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和他的身影定格在了一起。
歲月無情,時光無涯,白駒過隙之際爺爺的背脊佝僂了,雙鬢漸白,他不再有滿頭的黑發(fā),他撐起了拐杖,步履蹣跚,耳朵和眼睛也不再那么好使,后來的那么一天,他永遠拋下了我們。
雖然爺爺去世已經四年整了,有時候我仍然不相信他真的離開了,或許我寧愿希望這世界上有靈魂的存在,至少我還能夠湊在他耳邊,和他訴說我無盡的思念。爺爺,愿你在那邊,一切都好,我想你了。
作 者丨汪勵 徽州區(qū)人民檢察院